灼灼其华

遗都旧事 (第一章)

 @木木之冬 以此文答谢木木太太,承蒙不嫌,

实在配不上太太的好图,千言万语都无法言说谢字

引子

遗都镇是个依山傍水的繁华小镇,处在中原与外界的主官道上,一年四季,不知能迎来送走多少南来北往异邦或本土的客商。

遗都镇临近巷道的石板桥畔的那几大株垂柳,年年在春来时抽些雪白烟絮,丝丝缕缕伴着归来的燕子一齐飞入镇上人家,而镇中堂下那家筑着燕巢最多的人家恰是镇上的最大一户行商。

这人家的主人夫妇皆是平常,勤勤恳恳加上祖上余荫,将日子过得殷实富足,算得称意。

唯膝下的独子却是相貌异于常人,下生是在最热时气的大暑当晚,而甫一出生便是一头火红的头发。这还不算最奇,待得过了两夜,吃饱乳母奶水的童子睁开了眼睛,把亲生父母连带上下仆人都惊得发慌,这人眸子也是火里融金般的的纯金,缀着眉中细微纹路,又带点英气和煞气,眉清目秀得活脱脱是天上的善财童子。

一时这娃降生,四邻六舍八家互道稀奇,过不了三天,全镇上下便无人不知。乃至惊动了远离镇子的山中道观的老道长亲自下山看这异子。

对于其子异貌,众人只听得那名老道一脸神秘高深莫测的望天烧了几道黄符,祭拜了几位尊神,这才慢悠悠的解释:分明是因此户代代心存善念,时时放生,逝去的前老夫人生前更是日行一善,所以感动了天神转世至积善之家也有可能,毕竟缘法 。

于是这么一来传言更甚,更有邻舍之人信誓旦旦说这位小公子出生那日,那晚后院红光如潮,远远的看像着了大火一样,说不定就是火神哩,老道长真正是道行高深,所言不虚。

外面说归说,老道长私下无人处对着这家夫妇叹了气,一脸复杂的挥着拂尘道:吾观此子相貌非凡,眉间又带煞气,待二九之载必有劫难。幸好此子与我宗缘深厚,待到了那时,或有贵人出手相救。切记此生忌去水木高生之处,忌去庙堂荒远之地。吾这里有一张符,要他时时戴在身上,可望年少平安。

一切云云后,夫妇两人千恩万谢给予了这老道多少谢银,那老道也不推辞,只说将来必还用于此子,然后飘然回观去了。

同年,镇上又只遥遥听几个路过行商说这老道回去后也收了一个徒弟,虽也是幼小却举止稳重,气质高华不输于常人,老道欢喜之余把一身出神入化的本事全教给了这个徒弟,还赐了个道名叫苍,不知真假。

几经春来暑往,那镇中大户人家的孩子慢慢长大,由于从小到大,别人都喜叫他童子,所以本名倒无几人提,他索性别出心裁,直接自称吞佛童子。

老父虽然觉得此名太过亵渎佛家,但此子年渐长大,狡黠聪明之余,更是心机也沉得如同一个小秤砣,家里人渐渐管束不住,也由了他。

再过九载并三个寒暑,又听说远来的人说起那道观的老道长早几年已仙逝去了,由爱徒苍一人带着几个师弟师妹撑持起了这个偌大的道观,竟然也将道观经营得盛名远扬,香火鼎盛。

老道确有些识人的本事
镇上很多人家也都过着平静而满足的日子。

这些都不重要,本文的喜怒哀乐情绪本不围绕他们,
故事就只由吞佛童子与苍相遇的那一年年冬说起

诸多旧事,聊此为引,道家所呼的无量寿佛,里面到底也还有个吞佛童子的佛字——吞佛童子如是说。

咳,那就正文开始

第一章

这一年,遗都镇的冬季与往年相比,来得早了好多。不光早,更似是寒过了头。

 

凛冽的寒风嘶拉呼呼刮着窗户纸,又变本加厉的隔着五层厚的棉墩门挡,无孔不入的往堂屋里挤。屋外柏树上长短枯枝都开始瑟缩着有气无力卷起,就连遗都镇旁的河道里都结了层厚冰,凿也凿不开,教几家以洗衣缝补为生的洗娘们望河长叹。

 

年已双九的吞佛童子大拉拉的翘着细长双腿坐在堂屋正中,他才自远方采办了一些干货冷冻蔬果茶叶回来,以应漫长冬期。

现下也不过才刚回来,回来时先去东屋禀了年迈的老母,给老母逗闷子般报了平安。然后将空着的自家商事处理完毕。
又费了小半时听老母的循循说教,然后正午方脱身出来。

刚落坐座上一会,身上厚重棉服半敞,熏香的手炉尚没有在怀里捂到十分热,便听到屋外一阵脚步急响。

吞佛童子诧异间,只见守着门口的仆人面带沉重之色匆匆进来,将一封黄底黑字讣信递过,小声禀了一句:“娘舅老爷家遣人来报,他家的四子殁了。”

吞佛心里猛地一跳,手炉也顾不上再揣,直接拆信就看。

信上来言娘舅家排行第四的表哥自己一人,不声不响跑到那离家百里,人迹罕至的忘赟山里找那几十年才偶尔出得一次的罕物白龍芝,才遭了大难。

白龍芝?吞佛不由身上一凛,他自十四起接掌家业,这几年受了历练,见过的风浪也自不少,倒也不是没有听过这个东西。

听说白龍芝生长不易,非常人所能见。
而且只生在百里外的忘赟山深处,有缘人才能偶遇一回,听说这罕物一百年里也就结成实芝两至三回,使得外面之人对它的功效传得神乎其神。说白龙芝生长之地仙气渺渺不说,其芝身莹白光润,极其味美,常人吃了一片便可延年益寿,更有包治百病之效。

更有人说得煞有其事,哪怕得了白龙芝一根半枝放在家宅里,那仙气也能一年四季包管不朽,辟邪镇宅。

吞佛素来将此传言视为无稽之谈,哪知自家表哥竟为求它到为之意外殒命的地步。不由心里狠骂了一声:“糊涂!”


气恼归气恼,吞佛当下也不敢怠慢,仔细准备了一番,带着讣礼,扶着闻迅不住洒泪的老母上了马车,直接奔往娘舅所住的隔壁镇中。


还未到镇口,便看到有娘舅家的仆人得信远远过来相迎

吞佛一路上不免细细问起,


原来自家舅娘旧日的肺咳病因着天寒更加严重,月前咳嗽痰里都带着星星血点,成天嘴里只嚷着害苦,家人着医看了几回,殊无起色。咳嗽重时怕不是胆汁都要咳出来。


四表哥在家里排行老幺,自幼受舅娘爱怜,亲母之心也重。心急之下自行打了行李包裹上山采那白龙芝。他知道家人会拦,所以走时也不打个招呼,待到家人发现他留下的书信,人早已追不回来。

一连数天,娘舅家四下里在山附近寻人不获,直到过了二七日子,直到了第十九天头上,才被进山结伴猎兔猎鹿的几个猎户远着望到,于高山悬崖顶上的一棵半吊子老槐上孤零零,惨恻恻的吊着一个一人高的泥俑。怎么看都觉得诡异,其中一个大着胆子离近了看,才能从衣冠上看出似是个人形来。

他急忙又喊了同伴过来,大家一起过去,果然是个人,但早已死去多时,因天气寒冷,尸身也能保持良好。
大家看时但见这年轻人全身沾满灰黄泥土,衣衫不整之外尽是青紫尸斑,脸上双睛突出,嘴角开裂明显是横死,又不知怎么又吊在了这里。

那些猎户一见,惊得四肢都软了,急忙下山报信。也惊动了当地官府,但别说一时无有头绪,更因着眼下正当三九寒天,领着微薄晌银的衙差们谁又愿意一次次顶着白毛风进深山里去查找案头?

银子空搭进去不少,无人给申冤。

吞佛扶着老母进去时,只见白发苍苍的娘舅在灵堂上颤微微的顿着拐杖老泪纵横。舅娘闻了噩耗早已卧床不起,一身沉重肺痨又再重了几分,眼见也是奄奄,将去了半条命。

 

娘舅老爷远远见了其妹及外甥吞佛来,不由痛声大泣,过了一会又勉强撑着精神叹言:若不是家里还有余子聊慰,尤其膝下尚有长孙正值呀呀学语之时,软语在他面前安怀,他遭此变故,真有要一起随之了去的心。

吞佛看他眼下虽然能看开,但大恸之下只怕将来不寿,不由恻隐痛惜之心大动,走到一边暗地里咬牙打算要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娘舅家的几个表兄弟与自己自幼交好,都是平常与吞佛家走惯了的,每年季节交换之时,一双巧手的舅娘都会绣出各种精致绣品并着香料荷包送到府上,凡有好东西,娘舅也从来都想着给吞佛留一份。四表哥如今死得诡异,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坐视 。


吞佛童子决心下定,出了角门便把底下几个心思活泛的仆人叫过来,也不计用多少金钱银两,只让他们拿去寻着人,暗中细细的打听:到底是从哪里听说了白龙芝的源头?又是谁支使着他这表哥去寻的?表哥去时走了哪条线?忘赟山又有什么邪乎之说都要一一给他暗暗的探听详细明白。


吞佛想着,天下至理,有钱能使鬼推磨,重金之下必有勇夫,焉有金钱打探不来的消息?

等了几天后,仆人倒真从一个打更的口里探听到了毫末:第一个跟四子说忘赟山上白龙芝出了这件事的,是舅家镇上残破道观里新来下住的一个云游道士。


打更的一脸惋惜说那天分明看着那道士给四爷卜完生辰八字后,就给四爷指了指道说深山里有龙芝能保证药到病除,言下时目光闪烁,多少不怀好意。
但自己也只当是寻常的问卦吉凶,哪有资格插话?谁成想一条活鲜鲜性命当真被鬼道士一口便说没了?


吞佛童子听了,沉思一会后便换了身衣服,戴了个破帽掩着一条和人殊异的火红头发,穿着破袍打扮得和要饭乞丐无异,跑到隔壁镇上的道观门口探看虚实。


只见残破道门处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道士正和一老妇说卦。寒风里道冠下那人一脸瘦肉,肤色发黑,头仰着鼻子朝天,脸上只有两片吹火口的双唇上下翕动,说得唾沫横飞。


那信婆听得连连点头称是,又抹泪给了道士几枚铜子,那道士见钱少了貌有不屑,嘴一撇,嫌弃的接了,又从怀里掏出几张黄符纸给她。


吞佛童子见状悄悄走近几步,不声不响蹲门口凑旁了听,只听那道士说“拿这些符纸子时回去在灶下烧了,记住心诚则灵,若心到诚极,汝家病儿的腿疾自然不药而愈,若心不诚,那再好的符纸也是不灵的。”


那婆子诚惶诚恐把符纸揣在内袖里,感激不尽的连连称谢,只差没有磕头了。


吞佛童子于破帽遮掩下,抬起赤金眸子狠狠盯了那骗子道士一眼,强压着满心的怒气 。


心想就这般骗法,信口开河的专骗病急无辜,若不整治,还得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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