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其华

【默杏雁】雁书(非CP,师徒,友情相杂)

《雁书》

 

中原年末冷冬,策天凤已经离开羽国将近一年了

这一年来,他自始由终切断了和羽国所有一切人事联系。

就像自己从来未曾去过那长空几千万里的国界。

名字也由策天凤顺便改成了默苍离

 

冥医杏花君虽然无奈,但也知他冷情冷脸的性子,索性都由着他去

墨家矩子嘛,以天下人为先,一视同仁的对待,

何来对人情一事轻重有别了?

不管如何,反正他总是拗不过他的。

 

不管策天凤怎么表现得无情无义

至少他冥医可是个有情有义仁者医心的救世医者,

羽国的病患早年和他接触得多了,好几个早就成了莫逆之交。

每年年初春来,年仲秋换,都有几个信使不远万里迢迢从羽国捎来问候书信,对冥医问长问短,说不上嘘寒问暖,倒也算冷热关心。

 

为此,冥医杏花君几次举着信跑来琉璃树下找策天凤炫耀

冥医:“默啊苍离,你怎么还是对着镜子擦个没完喔!你看,羽国那里现在又是大雪封山,可是这样天气了,我那些朋友都没有忘记过我,还捎来不少好东西,我的人缘可见真是一等一的好啊。”

是了,冥医的病患多是些再平常不过的庄户人家,所以信上也无非是些家常人家的极普通问候之语,

还有那些诉不完的日常琐事,每句话都极接地气,别人看了一点么也不出奇,也挑不出什么失礼处

例如

“先生,小儿最近身体愈加康健,以前能吃粳米一碗,现在就着咸鱼都已经能吃到两碗半,说到底还是多亏先生昔日照顾有加,否则哪会好这么快,随信附送些自家产的茶叶,还有内人做的腌菜,想必您在外界什么都能吃到,就请麦嫌弃我这些自家小菜,唉唉,不知先生在外如何了?可还顺遂康健,望先生平安,若是想家了,就还是早些回来”各种云云。

 

默苍离刚开始还拿信扫几眼,到后来冥医杏花君炫耀的次数多了

他就索性看也不看,听也不听

以前的策天凤,现在的默苍离就皱眉说:“杏花,拿走,信上的字太多,我看了眼疼。”

 

不过,那些从羽国随信捎来的茶叶啊腌菜啊之类的都没有浪费,

茶叶自是上佳,腌菜也都是些两人平素在羽国时吃惯了的家常味道,

吃饭时两人对坐着,杏花就很开心

他一边大口吃饭,一边说:“这还真是对了咱们胃口啊,默啊苍离,你以前在羽国就喜欢吃这样的,我还担心来了中原吃不到了,看来托我的好人缘的福,倒一点没耽误你吃。”

默苍离捏着筷子,默默看他一眼:“杏花,食不语。”

杏花:“喔。”

 

后来的几年,杏花君一边闲时救人,一边喝着花酒,那些羽国老友们的信,杏花便也是偶尔想起了就回个一两封,想不起就是没有什么事,就忘记回也无妨。

 

杏花君事忙时候懒得回信,却不代表他不看信

记着其中一封信里那人说他的小儿已经上了学堂,都开始读四书五经,诸家论学都往脑子里记了。

另一封的那人信上就说羽国从战乱后复国不易,现下国君以仁治国,休养民息,重任贤良能臣,现在国泰民安,生活还是如意的。

再有一封就是抱怨中原想必是春来日暖,风景静好所以你们才不回来看一眼故友,老夫在家闲得腻了,老夫就也想出去探玩春游一番,到时也有谈资馋馋你们等等诸如此类。

但是每一封信纸最后都无一例外问着冥医及家人是否顺遂如意啊,是否有事?有事就尽管说,我虽然离得远,但是有事还是能帮就帮啊。

 

慢慢的几年太平日子里,那些万里之遥的来信逐渐就都攒了起来,堆在冥医杏花君的床下箱子里

至于其它的,杏花君毫不心虚,随信来的物事照拿不误,寄来的茶叶腌菜也照吃照喝也不误

想起来该回信的时候,杏花君就每次都拿空白信纸往各个信封里叠只平安鹤回寄,表示我在中原真是身体好,吃嘛都好,住得也好,过得都好。你们这些老友就甭惦记了。

对于这样的懒法,所幸老友们没有一个人计较冥医的回信少又不及时的。

 

但是后几年的羽国结界越来越闭得紧了,书信也慢慢少起来

很久时间才来一封,两封,最后就渐渐全部没有了。

很久没有羽国喝惯了的茶叶,吃惯了的腌菜过来,

一时连默苍离都有点食不下饭,茶也喝之无味,擦镜子时也都越来越是沉默。

 杏花君就特意写了信去找那些常往羽国跑的客商们想让他们带信回羽国

客商们看着信址就直皱眉

其中一个小客商就说

“大夫你还不知道吗?羽国现在封境了,我们都没法进去做买卖,以前走的那条旧路也早就断了,我们这一带早就没人再去羽国了。”

冥医君的手当下就抖了抖,他回去也不敢告诉默苍离,
杏花君只和默苍离说:“我已经找到人捎信去羽国了,嘿嘿,那国界千里迢迢的,你总得给人路上走的时间不是?”

又是一年时间逝水般过去,羽国无书的日子,默苍离无事时关注中原动荡,有事时就出去走走

那段时间,他擦镜子仍是擦得很勤,也慢慢吃惯了中原的饭菜,喝惯了中原的茶。
但是默苍离的人越来越沉默,越沉默,他的心病就越来越重。

直到有天默苍离开口:“杏花,我想死。”

冥医君胆战心惊,幸好说完这句话不久后默苍离遇到了俏如来

看着受伤昏迷的史家长子,

默苍离默默发了一会呆:“杏花,救人,我要收徒弟。”

冥医:“啥啥啥?你.....”
那瞬间,冥医有很多话想说
默苍离一个眼神凌厉的望过来
冥医欲言又止:“好吧,我救就是了,唉,总是拗不过你。”

 

从遇到了俏如来起,冥医和默苍离就开始各种忙,墨家矩子开始各种教导俏如来这块璞玉,铸计,铸智,而冥医开始陷入了医闹风波,各种被万雪夜缠上,差点连命都没有了。

 九龙天书引起的事态越来越紧急,魔世都开了,帝鬼领军对中原时候,默苍离又是布局,又是忙于对局都快要无暇分身。

羽国这时却突然有了回信,也不知风尘仆仆一脸风刀雪割的中年客商是怎么从无路中找出条路来把一封信和几箱子东西捎过来的
留得命在再看到老友的信来,杏花君很激动,接信连谢谢都来不及说
就直接跑到琉璃树结界那里去找默苍离

杏花:“默啊苍离,你看羽国又有信了!你看不看啊,我朋友又来信了”

默苍离擦镜的手一抖,默苍离也不看信

默苍离直接说:“杏花,你念给我听。”

 

信纸上字迹模糊,时间久了,信纸都有些残破

那位老友信上说自己本想出边境在外面逗留游玩几天,不想就感染了外面的瘟疫回来,瘟疫本身也有外界人所带入,一时来势汹汹,界内医者们齐齐束手,羽国之主担心瘟疫扩大,就锁了国境。他自己也大病一场,将养了很久才好云云,实在抱歉让你们担心,羽国现在还是锁国状态,信来不易,着实想念等等,但最后还是如常的问候不改:不知冥医及家人最近如何?是否顺遂安康?好久没有见到你随信纸鹤,唯愿无恙最好。老夫我虽然年迈力薄,到底有点人脉能帮忙,有事务必一定要来信告知等等。

 
默苍离和冥医君看完信都沉默下来,冥医拿着信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就很难得的问了一次默苍离

杏花吞吞吐吐的说:默啊苍离,你看我是告诉我那个老友这边魔世开了帝鬼来了,还是说咱们事忙呢,还是给他报平安呢?

默苍离沉默了一会说:还是叠个平安鹤吧,他见了也能安心。报平安,杏花你不是最拿手吗?

时间匆匆也就一眨眼

又过了半年,墨家钜子默苍离死了,死得万人唾骂,人人都不解恨,都还想往他尸身上踩一只脚。

他的人头挂在天擎峡,中苗诸人都知道默苍离阴险卑鄙狼子野心阴谋败露被中原盟主俏如来亲手所杀。

冥医那几天总是喝醉酒,天天汹酒度日

伤病后服了不亡水,性情也是不改,每天酒照喝不误

修儒不离不弃的跟着他,照顾他,冥医就也教修儒医术,教归教,但是也是动不动就训他,直到修儒哭着从他身边跑开

修儒忍不住提笔写信给俏如来,修儒写:你快看看我师尊吧,他现在太不像个人了。

冥医凑过来见了,劈手给了修儒一巴掌,

冥医说:“你小孩子家家的,怎么倒这么会告状?谁教你的?你看人家上官鸿信就.....”

冥医突然住了口,他疯了一样冲回屋翻箱倒柜,从床下翻出那些旧信,

杏花提笔手抖着用旧信的背面按着信笺回信

每一封信回的都是相同的几行字,颤颤抖抖,像是喝了一生最醉最不堪的酒

“雁王啊!我知道是你,你师尊策天凤他死了啊!王上你怎么不快来啊!”

 
这几封信还是没有寄出去,

冥医君最后又想起默苍离嘱咐的那句:“还是叠个平安鹤吧,这样,他也安心。报平安,杏花你不是最拿手吗?”

于是那个冬末深夜的晚上,冥医又点了一个火盆,喝着酒烧掉了全部的旧信纸。

然后取了几张信纸一封封的叠平安鹤,

还告诉修儒每半年就按他给的各个地址寄回羽国。

信里千万别写字,信笺里只放平安鹤就行。

 
几个月后,冥医死的时候,看着修儒还叹了口气

杏花说:“我要去见我那位好友默啊苍离去了,你跟着俏如来我很放心,唉,我不放心的就是.....”

冥医君死时到底没有说出羽国之主的名字。

 

冥医死将近一年后,玄之玄蛊惑天门内乱,掌握中原,苗疆苗王续位,凰后重新回了羽国一次,羽国结界才又重新打开。

凰后回羽国的同年同月,羽国之主上官鸿信禅位,禅位当天就直接离开了羽国。

长风几万里,前羽国之主,现今的雁王一身墨衣朱裳飘摇过境,直入中苗边境尚贤宫。
七步棋杀玄之玄,布局引苗疆内乱,化苗疆墨家显学为隐,陷俏如来于地门,后设计鳞族师相,重化海境墨学为隐。

魔世后开,雁王一石四鸟连环相扣,诱元邪皇,引闇盟和元邪皇两败俱伤,坑应龙师,引网中人,其计削弱大半魔世。

 

很久之后,雁王为追墨家宿敌纵横鬼谷下落到了海境。
海境双王相争时,他也无意中以访客身份见了修儒一面,那时的孩童如今已是少年身材,白皙眉眼柔顺,下织命针手法却老道,依稀冥医君故人在世

雁王停下和他多攀谈了几句

雁王:“阁下有织命针在手,想必是冥医传人,我只是被冥医杏花医早年收治的病人之一,早年在羽国也曾和他通信几封,不知他现在可好?”

修儒愕然:“我师尊早已故去多年了啊。”

雁王:“世事无常,医者,仁者也。为何也是命短?不知冥医前辈身前几年过得可还康泰?”

修儒眼圈一红,想到师尊杏花,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修儒:“师尊那几年就是酗酒,什么东西也不怎么吃,每日就喝酒,喝完了就骂人。骂天骂地的说不公平。”

修儒还说师尊最后死得好惨,他真是好想师尊。

 
修儒哭的时候,海境光线太过暗淡,谁都看不清雁王的表情。
雁王走时给了修儒一只蓝色的药瓶,药瓶古旧,颜色像极了冥医身上那件靓蓝。

修儒打开瓶塞,入目的是三颗红色药丸,

修儒大吃一惊:“这是续命丸啊!我见过的!但是师尊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我续命丸制法。”

雁王淡淡的说:“这是你师尊在羽国时留下的,人想活下来无非也是因为些执念罢了。我如今已是用不着。你倒可以拿着,你多活着几天,就能尽力多救治几人。这也算冥医的愿望吧。”

 

修儒还没来得及拒绝,眼前已经没有了那个墨色玄裳的身影

雁王一向走得太急,海境风起而来的潮信,那天波涛频起,其声含悲,轻易不可入耳闻。

早在羽国得知师尊和冥医两人死讯那天,

冥医八年里先后寄来或新或旧的平安鹤早在雁王手里翻着翻着就慢慢化成纸屑。

 长风几万里,每年羽国有鸿雁西飞,含悲过境, 所谓那些旧友,只唯他一人而已。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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