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其华

【温雁】世无绝对 09

“老四,不可!住手!”
八云藻身形暴起的同时,洞中先前隐匿无踪的女声突然响了起来,和早先婉转的声调不同,这次略带着急怒。


八云藻虽然听到,但实在贪功心切,何况他还有自己的判断:自身虽已一再受挫,但现下雁王的心思并不在眼前。以自己离他之近,突然暴起发难,取他性命简直易如探囊取物。怎么都是百无一失的事情,如何能错失大好良机?
闪电般递出的蓝色毒刃在幽幽古洞中黯华一闪,突然就止灭无光。
刚还自信满满,恶毒发笑的东瀛老者像半空中被人狠抽一鞭,一声惨叫从老迈的喉管中呼出,随即脚底不稳,整个人都歪在石壁上,连同满脸肌肉都不可遏制地抽动起来。
先是一阵痛入心髓的刺痛从脚底传来,然后全身都开始迅速麻痹,这不可能!
八云藻慢慢抬头,想到了什么,看向雁王满眼都是不可置信,唯独紧握刃柄的手还维持着向前递出的姿势,倒下前最后的一瞬,老者手中毒刃的毒锋堪堪擦过雁王的右脸侧,划出一道细小却清晰可见的血痕。雁王一动也不动。
“解药!解药!”五感逐渐丧失,这些生变也不过瞬息数秒的事情。死亡将近的八云藻挣扎着微弱呼喊,但这也无人理会。
抽搐很快停止,身体也逐渐僵硬,老者一双眼睁得大而突出,死后面目尤做呼喊挣扎之状。
不管他临死前怎样恐惧和惊怒,死亡依然如约前来,将这些不甘情绪统统化做枉然云烟。

“唉,老四,为何你一直都这么毛燥轻断,害已又害人?”不远处的女声沉吟一晌,终是幽幽叹了口气:“你忘记雁王问话时施力钉在你脚边的那排毒针了吗?聪明如雁王,又怎肯做多余的事?实在是你自己不争气,还要拖累我。可怜,可叹呐...”
时已过午,山风阵阵大起,盘旋倒灌回魔氛古洞,使得洞顶回声也隐带了些许凄厉呼啸之音,女声的这阵叹息掺夹在其中,听来更显飘忽而无物。
雁王原本静默不语多时,此时竟也阖目叹了口气:“尊驾还不想现身吗?若觉他是拖累,现在他也身死。我实在不知,你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无动于衷。”
随着一声轻笑,漆黑如墨的古洞缓缓映衬出一个窈窕身影,言语间摇摇走到了面前。
来的女子眉目绝美,身上笼着一袭薄纱素衣,若飞若动,似真似幻,仪态落落,七分恰如姑射神人月下前来;偏偏眉心带一点朱砂,一张俏脸多了些烟火气,平白生出三分似嗔似笑的娇娆。
行走间更是步步如莲,婀娜生姿,一时让幽闭深暗的魔氛古洞都恍若化成蓬莱仙境。
雁王冷眼看出她举手投足间风情尽展,却偏偏掺和着一种柔而入骨的韵味,让人怎样也无法真正生厌。若是个寻常男子,怕早已看的神魂俱荡,被人轻取性命而不知了。
女子幽幽叹完,笼鬓向雁王柔柔一笑:“奴家先前就已说过了。难道奴家所言有差?老四临死心里一定是在怨我不早出手,但他蠢笨自断活路,奴家也不是未做劝阻,他不听可也不关奴家的事了。”
雁王话声低沉:“这也很有意思。雁王上官鸿信,还未请教夫人名讳?”
女子慢慢走近,横来的眼波有藏不住的锋芒,吐出的话语却如二八娇女对着情郎娇嗔:“为何称奴家夫人?难道不该是‘请教姑娘芳名’才对?”


牡丹唇瓣盈盈带笑,秋水瞳仁黑白分明,其中的魅惑怕是比这古洞还要深,深深地吸着人的魂魄。


不觉间女子温香软玉的身子就要倚住雁王的肩;雁王沉着眉目,不动声色移开几步。


“雁王阁下唤奴家秋若眉即可。”见雁王对自己不加理睬,女子一双杏眼立刻起了潮意,她缓缓抬手笼了笼罗帕,再开口,语气里竟带了几分委屈:“雁王阁下是在嫌弃我吗?”


雁王并不理会秋若眉的媚态:“岂敢?夫人若是来救人,此时人已死了;若是来杀吾,这种拖延战术只怕并不可取。或许...”


雁王说着话锋一转,语气冷然:“或许夫人疑心的是为何我被毒刃划伤,却还能平静如常站在这里?”


女子流转着的眼波一滞,随即掩口轻笑起来:“奴家的确疑心,我甚至怀疑老四并没有弄伤你。”


秋若眉脚下微动,倏然快如流星般靠近深深看了一眼雁王的脸,又快似游鱼的闪回去。随意抬起脚尖,女子有点情绪似的带点真气震开那把薄如蝉翼的毒刃,沉沉笑道“明明是把见血封喉的毒刃,雁王这张赏心悦目的脸也分明见了血,却还好好站在这里。我熟知老四的手段,这短刃上的毒和毒针毒性同源,老四自己尚被此毒毒死,而你还没有倒下去。这是为什么?”


秋若眉说着似有所悟,眉头微锁地看向雁王:“以你的身手,虽然是不及防备,但怎可能避不开老四力竭后的一击?刚刚我离你如此近,你也并不动手追击,雁王是在诱敌还是真的中了老四暗算?”


“也许两样都有呢?”雁王阖目,意外顺着女子话意接下去:“也许我是真的中了毒,所以才任由你在此大肆拖延也说不定。夫人若想知道答案,那答案只怕难猜了。”


“你是在挑逗奴家吗?”


眉夫人似笑非笑地眨眨眼,玉手轻晃间手里已多了什么物事。是一道乌黑发亮的长鞭,以金铸蛇头收稍。这金色蛇头构造奇巧,蛇口内遍布尖刺,刺尖还生成无数倒钩。自被女子悬在手里便嘶嘶做响,恍若真蛇吐信,威势慑人。


再看这女子,眉眼间的娇俏风韵已成刻毒的算计,可言语态度间还是悠悠然:“不劳雁王相告,就让奴家自己试试雁王的本事如何?在真气催动之下,你是真的中毒以致力有未逮还是诱我靠前,一试之后,我自有分晓。”


秋若眉说着一甩蛇鞭,半空中炸出一声脆响,同时随着不断外扩的真气整个鞭身也笼上一团紫黑色烟氛。洞中腥风大作,暗金蛇头隐隐开合,昂首生威。


“哈,我劝夫人麦动手,以夫人天人之姿,若真正有个闪失,岂不是令人遗憾?”


这正是剑拔弩张的关头,突然有人闲闲接过女子话头,明明是温和的语调却带着三分凉意,紧接着一道身影快速进入魔氛古洞。


听这半温半凉的口吻,雁王不知为何,一路半悬的心似乎往下一稳,随即又是一沉坠下。


洞口光线一暗,随即明亮起来。神蛊温皇一袭靛衣蓝衫挥扇而入,身后披风无风自扬,明明是向着女子说话,探问目光却径自看向雁王。


温雁二人视线交错,时间也恍若凝固了。


温皇眼里雁王站立的地方太过黑暗,面目表情总看不清楚。


视线经过雁王所在,温皇又向下扫过老者趴伏僵硬的尸体,因为先前羽国之主速战速决的原因,周围明显的交手痕迹并不多,


但有人的死亡也明白无误的昭示,这里真是好一个修罗场。


神蛊温皇多少带点遗憾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正对上秋若眉。


无视对面女子杀气盈眉,温皇语气温和之余还不忘带上三分的纯良,五分的故意。


温皇:“在下初来乍到,倒是好奇发生了些什么事,不知这位夫人能否见告一二?”


羽扇背手放在身后,话里一本正经说着不知,语气却了然于胸,把在场之人听得无不气结:温皇这戏弄之意,未免太明目张胆了些。


“有趣得紧,果真是以诚待人的温皇。”秋若眉敛了杀气,莲脸生春上下打量了几眼温皇,又一瞥暗处突然沉默下来的雁王,咯咯娇笑起来:“发生什么事情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涂了蔻丹的纤纤玉指一抬指向雁王,“奴家今天的目标是他。温皇既是事外之人,就请置身事外如何?至于雁王阁下嘛,就有劳接奴家几招了。”


简单几句,温皇已被秋若眉轻巧撇出战局。温皇还未开口,已见秋若眉手中长鞭一挥,古怪蛇头尖啸而起,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响和唰唰破空的风声,快狠准地往雁王面门抽下去。


这鞭法古怪诡异,不似中原常见。雁王偏头躲过。鞭梢突地打个转儿,险险从雁王耳边擦过,但来势却并没收住,蛇头鞭上石壁,一时碎石飞溅。雁王身后石壁竟然被硬生生砸出一个大坑。这一鞭力道之沉之猛,令人咋舌。


若是寻常武者,受此一鞭,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温皇旁观在侧微微皱眉:没想这样一个柔媚入骨的女子动起手来,竟是这般霸道凌厉。


但让温皇意外的并不在此。


雁王的反应?….慢,太慢了。


鞭头一击不中,长鞭随即回旋。鞭身挥舞灵动有如蛟龙,金色蛇头蛇口开合不已,长了双眼一般,凶狠咬向未及回身的雁王——这回攻击目标是防守薄弱的后背。


秋若眉眉眼含笑,温言软语地说道:“我已说过了,你是假伤还是真伤,我一试便见分晓。”


说时鞭势已到雁王身前:不止长着尖刺倒钩的蛇口,鞭身也在空中跃动回旋,闪电般封住雁王身周退路。


雁王若再保留实力,这种场面下,只能更为凶险。


......不对!


原本安静观战的温皇眸光一厉,羽扇挥过就是一道蓝芒闪现。秋若眉眼见得手在即,脸上笑意正畅,突觉一股浑厚内力从鞭梢处反震过来,又稳又猛,直震得手中长鞭差点脱手而出。


她定睛看时,飞袭的鞭梢已不知何时转了向,整个被温皇牢牢掣在右手中,金色蛇头露在温皇手外徒劳地嘶叫挣动,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温皇的手掌。


“夫人鞭法固然神妙,但总不及夫人之风姿于一二。不光过眼难忘之极,更是于心佩服之至。这下半场就由温皇代接如何?”


温皇终于开口了,眼睛还颇带玩味地观察着右手中挣扎扭动的金色蛇头,左手也没停——气定神闲摇着羽扇。 


 


眼看突然来到的温皇加入战局,雁王只是站在暗处沉默以对,殊不干涉。


秋若眉深觉意外:本该入局之事主此时竟做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架势,仿佛发生的一切与其无关。


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在,但此时并没有什么细思的功夫。


她下意识回挣了一下鞭子,却觉施力如泥牛入海,难撼温皇分毫。


秋若眉心念一转,轻笑了一声,缓缓松开鞭子,站到明面。她看着温皇,笑靥如花:“奴家一向欢喜知礼之人,看你是个人物。这样吧,只要你们让奴家欢喜,奴家这番便权且收手如何?”


“夫人想如何?”温皇笑笑。


“喏,看你也不像是雁王那般不解风情,”秋若眉笑吟吟走近温皇,抬起皓腕轻笼鬓角,雪肤乌发,越发衬得美目横波,色若夭桃:“且和奴家春宵一度如何?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有这份恩情在,什么不好说!”


“.......”温皇手中羽扇一停,想不到自己还有话头上被人用男女之事占便宜的一天,简直想要微微苦笑了:“哈,夫人真是说笑了,承蒙夫人不弃,但温皇对飞来艳福之事一向免疫,不光免疫还怕得紧。所以夫人的好意在下就不收受了。“


“莫非温皇也如雁王一般不解风情。。?唉,奴家真是伤心。任务也完不成,洞主怪罪可如何好?”


秋若眉缓缓低首敛眉,泫然欲泣,突然身形快如鬼魅袭向温皇。温皇面色一沉,羽扇挥出一记真气格挡。女子娇躯滑如游鱼轻如柳絮,竟然借着温皇劲力飘然而起,在半空中咯咯一笑,腰身一拧,改道径直扑向雁王。


“奴家所料不差,雁王阁下还是着了老四的道了。”秋若眉带笑一语未了,身子已轻轻落到雁王身侧。她直接抬手抚上雁王的脸:“雁王到现在都未有所动作,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玉指不无得意的在雁王脸上伤口处一点,秋若眉展颜笑道:“现在,奴家才开始觉得,老四莽撞是莽撞了些,总归还有那么点用处。雁王跟奴家走吧,洞主会欢迎你的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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