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其华

【温雁长篇】世无绝对 07

纵然如元邪皇这般修为千年的魔,对发狂中的雪山银燕施展精神探测时,也免不了会耗费大量神识。

一个人心识集藏于内境,便无暇分神于身外之景,稍有不慎,便是后果难料,这是众所周知之事。

十年内光阴荏苒,这期间,唯有为探地门,引缺舟一帆渡和曼舍罗神识于脑海中来见,雁王才在绝对安全的尚贤宫施用了一回,不可谓不小心。

 

如今温雁两人乍然分开,雁王隐隐中已感危机逼身。

整个山体有深度雾霭笼罩,令人如处迷宫,如进箍笼;而魔氛又蛰伏于雾霭之中,暗藏无尽杀机;魔之巢穴方位难辩,寻源不易。

连一向训练有素,擅机巧变的墨家弟子也免不了在此处接连折兵。

此刻于险境中再度施用心识,虽不为上策,却也只能兵行险招。

 

雁王片刻不停,人在山体中直向穿行,以心观形,以识辩位,打算长驱直入魔氛巢穴。欲破险障,也唯有找到暗中操弄一切的阴谋源头,才是正途。

 

然而源鄢山的魔氛一向是警醒的,就像假寐的猛兽,纵使暂时趴伏着,半眯着,其危险与威胁也不会因此减退半分。

查觉到雁王对它的逼近后,魔氛内的灰影激动得全身都隐隐发抖起来,简直可称斗志昂扬。

 

受命蛰伏的它,在地处偏远的月凝湾西界,从没有遇到可以一战的对手,自然也没什么猎物可供它长时间戏弄玩耍。

一周前倒是有数个黑衣人到此深探地形,长时间困锁再加上瞬间的游斗,它乐不可支的吞噬了其中三条性命,剩余的人则拼死逃出。

眼前的这个墨衣朱裳的人,就是逃出的那批黑衣人的头头吗?又可以凌虐他人的意志了。慢慢观赏人在临死前的绝望挣扎与恐惧,这难道不是上天赐予的一份厚礼?

沉雾在荒废山道尽头愈来愈浓,绿色魔氛兴奋的不断在内里蠕动扭曲,似要显露成形。空气中开始带着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压力,逐渐有了威压灭顶之势。

 

雁王神色淡然,半阖鎏金眼眸,恍若不见,仿佛面前噬人夺命的魔氛做的诸般幻化都和他无关,其前进脚步自然也毫不停滞。

 

魔氛终于忍耐不住,半空现形瞬间而起,其身犹如一条庞大无匹的蜿蜒巨蛇,张着血盆恶口,吐着浓重做呕的腥气以湮灭万物的气势向雁王狠狠扑来。

 

也不见专注于心识的雁王有什么动作,倒是他身前盘旋的断云石已铿然一响撞上这条庞然巨物。

起变也就瞬息之间,

被断云石这么不经意的阻了这么一阻,势在必得的巨蛇却如撞到一道断山拦海之长堤,硬生生被隔断在雁王护身真气之外。它的血盆大口明明已和雁王近在咫尺,雁王冷然眉眼在它面前鲜明可辩,其墨色衣衫几可触及,眼看就能把他活吞生撕入腹,但不论巨蛇再如何施力,却总徒劳无功,别说向前突破,连撼动雁王一分衣角也是做不到。

雾气里隐隐有物在急得震天嘶吼,四周荫深重茂的树木都无法承受这压力,弯腰伏低了了树身。

 

雁王心识外似有所觉,半阖眼眸突然睁开,一道氤氲血红光芒从双眼中森然透出,夹带雁王自身更加森寒的杀意直指雾化巨蛇,巨蛇长声惨嗷,惨绿魔氛瞬间消散。雾里不意有一道灰影冲天而起,带血化光逃窜,一股烟般钻往山腹深处,随即隐匿不见。

 

雁王抬头看一眼灰影的消逝所在,依旧向前走去。其一身墨色朱裳在源鄢山山腹中愈行愈是深入,直至不见。

 

先是魔氛成形,嘶鸣翻腾,随后瞬息之间,魔物又化浊光消散,短时间的林摇草伏后,一切终归于平静。

雾霭逐渐恢复其白蒙轻浊的本来面目,不再透出惨绿微光,先前暗藏的令人毛竖的戾气和恶寒也转眼消散成空。

 

位于另一处山腹中的应龙师和温皇,自然也感知到了雾里的种种气压变化。

应龙师按捺着怒气,冷哼一声:“老朽已经告诫我那不成器的属下多次,不要贸然出手!但到底还是气盛如此,真是太年轻了!”

温皇淡然道:“没能一举制住雁王,那还真是遗憾。这次的意外,使疆主先手之机尽失。 而且以雁王之能,只怕疆主据地地点也已暴露。在下诚心建议,疆主还是尽快返回的好。”

应龙师:“嗯?”

温皇阖目叹道:“一路沿线循踪,对墨家弟子来说,并非难事。何况他是雁王。”

应龙师脸色阴晴不定:“老朽此时并不在殿内坐镇,而能来见阁下,自是说明整个局面还在吾可控范围之内。”

温皇挥扇的手微停,面上露出些许凝重之意:“听疆主之意,此次是势在必得了?”

应龙师微顿崩云古幢,面有得色:“当然。除却凶岳疆朝的势力之外,那处所在自然也有着其它势力的魔在。我那不成器的属下,充其量也只是个前哨而已。”

应龙师说着看向神蛊温皇,想从他脸上神色判断出温皇内心潜藏的真意。

一眼看穿了凶岳疆朝之主的心思,温皇不由笑了一声,左手羽扇轻抬,指向应龙师。

温皇:“疆主心内存疑,倒也是人之常情。如此,何不领吾前往洞内一观?正可以亲眼见识疆主的机谋深算。若是久战不下,疆主若有所求,在下出手制敌也无不可。疆主得偿所愿,报仇雪恨之时,也正是你我开诚布公之时,疆主还有何问题?”

被温皇轻描淡写的语气所激,应龙师忍不住问道:“阁下想要和我一同前往魔界古洞,神蛊温皇果然胆识过人,但若有变数,就不怕老朽临时起意,将你也一并收入笼中?”

神蛊温皇语气中微有不快:“疆主的试探未免多余,以疆主人脉之广,心机之沉,必会对吾势力及墨家之关系了解透彻,深思熟虑没有疑点后才会选择与吾合作。疆主如果做好与还珠楼两败俱伤的准备,还能在此多此一举吗?”

应龙师尴尬一笑:“那......”

山风呼啸而过,一人一魔话语愈来愈低,渐不可闻。

 

源鄢山最深处尚有一处深难见底的山谷,当地人称为“空炼谷”。

从谷口高处向下俯视,可以看到崖壁上数十道古锈斑斑的铁锁横空。因年代久远不少链环脱落半挂,枯寂无声的绞缠着青黄错落的藤条,垂于高崖之上。

这种上不挨天,下不接地的地方悬有这种古物,连当地人也不知究竟有何用途。

而一向隐密难知的魔氛古洞就处于此处最深的地穴之中。

 

雁王一身墨衣朱裳无风自荡,隐带一天一地的喧嚣而来。谷内空气嘶鸣,生物惶惶不安,前一刻还在不停吞云吐雾的魔氛古洞反而烟止雾消,死寂沉沉,杳无活物人息。

一时唯闻风声过耳,唯觉死气沉沉。

 

背着手站在洞外,雁王一双鎏金眼眸微微发亮,似能透雾穿云。直望到漆黑的洞穴深处。

“冒昧打搅主人一句,阁下是出来迎我,还是不才直接登堂入室?”

雁王语声低而沉稳,不看内容,更像是在自问,表面做足了温良恭让的文字游戏,底下却是随波逐流般的漫不经心,简直公然挑衅了。

洞里黑暗死寂不改,过了一会,才有一个出奇娇媚的女声从洞内深处遥遥传出:

“来人可是雁王上官鸿信?”

“不才正是。”

“呵呵,那这请君入瓮之局,雁王是看不破?还是自负托大呢?如果是前者,墨家智者也真没什么了不起,如果是后者,那更是没什么了不起了。”

女声悠悠,自带一层层的山洞回音,听起来更显婉转悦耳,而且还又轻又快的撩人,似能勾人肺脏,让听的人心神皆醉,魂魄都能随着她的话声丝丝缕缕荡在空中。

“主人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雁王叹了口气:“再问一次,是主人前来迎客,还是在下不请自入呢?”

“阁下的这些话,让奴家害羞了,墨家的人都这么性急吗?”

女声索性哈的笑了一声,笑声欢愉,话也轻佻露骨起来:“当然是奴家让你进,你才能进的来呀。”

 

女子话未落音,十几道又细又长的白光已从洞中激射而出,其疾有如电芒星闪,带着狠厉无铸的浑厚真气向着雁王身周袭来。

雁王退后一步,身畔原还静止不动的三颗断云石应声而起,瞬间由整化散,分化出的细碎断云石化为纷纷紫影,绕着雁王身周光速回旋呼啸,各自毫不松懈。霎时也把这十几道堪比电光的细物一一撞落在地。

来物虽极微小,落地却重,地面一时尘土飞扬,十几枚细针纷纷坠没于土屑之中。若不是雁王眼力极好,只怕也难以发觉隐露尘泥外发蓝的暗色针尖。

“年轻人,倒是有两下子。怪不得比芥末还呛。”洞中的娇媚女声变了,一个嘶哑老迈的老者声音沉沉响起,这回声音离近了一些,乍听之下雌雄难辩,又阴煞煞的透着点鬼气:“但只怕你有本事进来,却没得命出去。”

然而雁王的重点并没放在这句无谓的呛言之上。

 

“芥末?这形容有意思。”雁王略一沉思后,忍不住笑了:“这真是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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